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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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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3章

溫廷安將這一枚玉璜, 嚴嚴實實地牽握在了手中。玉璜色澤熠熠剔透,觸感柔韌涼冽,擁持其自身的平實紋理, 比及溫廷安的指腹一側, 碾磨在玉璜的正壁之時, 不知為何,她竟是能夠切身覺知到,這個玉璜所蘊蓄著的巨大力量。

一些綽綽約約的畫面,如浮光掠影一般, 掠至了她的眼前,適時,外堂一處掀起了不輕的一陣風, 勢頭潦烈而勁迅, 風撩掀起了溫廷安鬢角處的發絲、廣大雲紋袖裾、配束著罩臂青帛,發絲儼如回風溯雪一般, 襯出了絲綢軟緞的溫順質感,袖裾灌滿了涼冽的風, 不住地膨脹覆又縮起,帛帶亦覆如是,如海涯之下的潮汐,時漲時伏, 時起時落。

繚亂的鬢發之下, 溫廷安陡地怔楞了一番,眸子在昏暗溟濛的光影之中,微微地瞠了開去。晃掠過眸前的這些畫面當中, 她不光是看到了溫廷舜疇昔的模樣,還看到了晉朝末代皇帝、傾國傾城的驪皇後、諸多秉著笏板的朝官宰執。這是晉代的早朝時刻, 帝、後共同執手聽政,百官恭謹地肅立一側,而居於潛龍之位的謝太子璽,則是冷雋毓秀地卓立於末代帝王的右側,捧卷閱政,衣袂翩然。當時溫廷舜還是少年模樣,棱角稚拙青澀,眉眸與行止之中已然顯出帝王的大器與沈穩。少年這般行相,引無數宰執紛紛側目而視,不敢又絲毫的延宕不恭之意。

這個畫面持續得並不久,少時,被下一幅新的畫面沖淡了去。

這個畫面,便是大晉傾覆之時,面對黃袍加身的趙氏一族,諸多宰執與禁軍怒不可遏,一同殊死力爭,只遺憾,,晉帝昏聵無能,未能振奮士氣,致使禁軍一鼓作氣,再而衰,三而竭,最終徹首徹尾地潰敗於趙氏一族銳兵精銳的麾下。

那一夜,晉朝百官宰執,一直殷切地祈盼太子璽,能出來主持大局,甚或是希望太子能夠擊退趙氏一族的昭彰野心,以期維護大晉亡朝的穩定。

詎料,眾人最終是沒能等來太子璽,他一路流亡至了他處,再沒有回至大晉的王都。

太子流亡了,而一朝之母驪皇後,投繯自刎於松山山巔。

大晉傾覆了。

傾巢之下,安有完卵,趙氏一族得登大寶後,便是對晉朝舊部勢力,進行同化與清掃行動。歸順者官職不變,反叛者格殺勿論。

後來,晉帝的擁躉悉數亡歿於劊子手的斬刀之下。

驪皇後的擁躉,一部分未能幸免於難,但剩下的絕大部分,悉數流亡隱居於亂世之外,不覆出焉。

……

後來的種種,溫廷安也熟稔了,亦是知情了內幕,在此就不再多贅述了。

溫廷安原本並不太清楚舊部與溫廷舜之間所橫亙著的具體仇隙,但在今下的光景之中,溫廷安適才真正意識到問題的所在。

舊部祈盼著太子璽能夠覆辟亡朝,一統晉朝盛世。

但太子璽深刻地明晰著大晉所處的局勢,這就像是一座千瘡百孔的百尺危樓,蠹蟲遍生,棟梁已朽,大樓的情勢,搖搖欲墜,若是人還立駐於正下方的話,必將是落了個粉身碎骨、萬劫不覆之局面。

太子璽明晰地知曉著這般一樁事體,知曉大晉已經不是舊時那個繁榮富強的大晉了,饒是力挽狂瀾地拯救,亦是毫無意義。

或許,溫廷舜疇昔是真的有覆辟大晉亡朝的念想,但在今時今刻,他的心念發生了一種截然不一樣的變化。

溫廷舜選擇鎮守於這一方疆土之上,此間的百姓,與晉朝之中的百姓,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不一樣,皆是隸屬於要他去守護的子民。

但是……

謝太子璽的想法,並不能被舊朝大臣所接納。

太子璽若是沒有選擇覆辟亡朝,這看在晉朝舊部的眸底之中,就相當於是叛變了先帝遺志,以及是遺忘了亡朝傾覆之恥。

太子璽這種做法,無異於是觸怒了前朝舊部,他們已然是一匹被剪裂了爪牙與獠牙的獸,饒是威嚴與氣勢仍存,但已然是沒有任何實力了,更是不太可能會東山再起。

太子璽是他們唯一的指望了,但太子卻是走了另外一條迥乎不同的道路。

竟然皈依了大晉,還任職為宣武軍少將。

長達整整十餘年的臥薪嘗膽,舊部本以為謝璽能夠覆辟大晉王朝,哪承想,竟是等來了他效忠於大鄴王朝的消息。

茲事何其恥辱!

這教這些晉朝舊部的黨人,情何以堪!

在目下的光景之中,假令想要讓他們這些舊部,歸屬於溫廷舜,那自然是天方夜譚。

前提是,溫廷舜覆辟大晉王朝。

但據溫廷安對溫廷舜的了解,他斷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出來。

若是有心,溫廷安或許早就覆辟了大晉王朝,何至於延宕至此。

除了這些畫面,溫廷安定了定神,在朦朦朧朧的畫面之中,她還隱隱約約地看到了溫廷舜在玄甲衛首領滕氏的諄諄教誨之下,正在勤練輕功,少年太子著一身雪白玄紋勁裝,儀姿冷雋超然,容色雅煉而奕奕,一行一止之間,自捎風韻,仿佛來自飄渺幽遠的雲端。

一抹顯著的深色,拂掠過溫廷安的眼瞼,軀體之中原是平寂闃然的心律,在此一刻,隨著少年橫渡大江大河時的動作,而妄自上下跳動著。

這是居於流年之中的溫廷舜,當時他還是東宮太子謝璽,那是溫廷安所不曾參與過的一段生命。

以前亦是不曾聽溫廷舜說過。

哪承想,今晌竟是能夠於一片浮光掠影之中,親眼見證大晉時期的少年郎君。

溫廷安眼前覆漫上了一片恍惚。

不知為何,她的眸眶覆漫了一片顯著的溽熱之意。

能看到這些珍貴的歷史史料,讓溫廷安一時竟是頗覺奢侈。

諸多如吉光片羽一般的記憶,裹挾於溽熱的潮水之中,少頃,便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沖濯掃蕩著她的軀體。

溫廷安驀覺自己被浸裹於一片醇和溫暖的氛圍之中。

這一切,俱是掌心腹地當中的這一塊玉璜所帶來給她的。

這一系列觸感,委實是不可思議。

-

思緒逐一歸攏,溫廷安的掌心腹地之中,躺臥著這般一塊天青白釉質地的玉璜,她看到了諸多的畫面,儼似走馬燈一般,打眼前兒逐一漂浮而過。

在旁的呂老祖母陳氏,發覺溫廷安一直兀自怔神,遂是凝聲問道:“安姐兒在思量些什麽?”

溫廷安定了定神,道:“祖母,您當初收下了這一塊玉璜,可有看到一些晉朝的記憶,哪怕是吉光片羽也是好的。”

呂老祖母陳氏頓時面露一抹納罕之色,道:“這不就是一塊尋常普通的玉璜麽?還能看到什麽?”

溫廷安心下頓時生出了一絲撼然之色,陳氏居然說,她並沒有看到這玉璜所彌散而出的這些畫面。

委實是太不可思議了。

溫廷安將玉璜遞呈至溫畫眉的手,“眉姐兒,你撫觸一下這個玉璜,看看有什麽感受?”

溫畫眉便是接過了這一枚玉璜,將其在掌腹之中把玩著,少頃,她搖了搖螓首,正色地說道:“我並沒有感受到什麽。“

溫畫眉不疾不徐地擡起了眼眸,一錯不錯地望定溫廷安,問道:“長姊可是感受到了什麽?”

言訖,便是將這一枚玉璜,遞了回去。

溫廷安信手,將玉璜接了過來。

呂老祖母陳氏,亦是定定望向了溫廷安,靜候著她的答覆。

溫廷安眸睫輕輕地顫了一顫,秾纖夾翹的鴉黑睫羽,深深地斂起,她輕輕撚觸著這一枚玉璜,說道:“我看到了。”

陳氏問道:“你看到了什麽?”

如此說來,呂老祖母和溫畫眉竟然是沒有看到這一枚玉璜,所浮現出來的畫面。

莫非僅有她一個人才能看到麽?

此番行相,更是教人匪夷所思了。

溫廷安覺得自己不能將所有畫面的內容,都逐一道出來,她怕會嚇到對方兩人。

溫廷安靜靜地思量著,薄唇輕輕抿成了一條細線,字斟句酌了好一番,俄延少頃,她便是凝聲說道:“我好像能看到晉朝當中的一些舊人,諸如大晉君王,驪氏皇後,百官宰執,還有還是東宮太子的溫廷舜——當時他還是謝璽。”

溫廷安簡淡的一語,即刻掀起了千層風浪。

眾女俱是露出了一抹匪夷所思之色。

此一枚玉璜,竟是能夠看到晉代舊朝的畫面?

這,這如何可能?

母親呂氏和劉氏,俱是面露一抹撼然之色,溫廷安將這一枚玉璜,遞呈至了她們兩人手上。

兩人輪番碰觸了一番玉璜,碰觸了好一會兒,卻是不曾看到一些畫面。

呂氏寥寥然地揚起了一側眉宇,不可置信地說道:“安姐兒,你確信自己真的可以看到這些畫面嗎?”

溫廷安點了點首,玉璜遞呈至她的掌心腹地之中,她眼前覆又出現了晉代舊朝之中的畫面了

。呂老祖母陳氏凝神思量了一番,說:“也許是安姐兒攜同溫廷舜去松山祭祖有關聯。那個時候,她說,她看到驪氏皇後的幽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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